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渊澄取映(1 / 2)

临安雪未销,大雪阻了交通四处的去路。宁宸宫四面环山水,虽是极天然的壁障,却也难于疏通道路,今冬能否挥师北上,江左朝臣心中纵有万般理智,却仍如雪片般递上折子,极力噪鼓尽早光复旧土,重返家园。

李澹登大统那日,临安雪满西湖。他在众臣工的注视下,拾千级而上,登临桂觉山,以祭天地。国号,正名为东瓯。

“比起那日躬身于天地社稷,回首于绝顶见群臣俯首,朕更喜欢老师赠我的这枚冠仪之礼。”

李澹拾起那枚印信,书仪是鲜有人在用的鸟虫文,甚是清峻昳丽。篆刀之下,如临春波。

“不过这书道不像是老师您惯习的魏碑?”

男子与李澹仍如师生之谊,对坐于隐园书房中。“我不过借花献佛,那是你小舅父晋殿中侍御史时一时兴起,亲刻一枚印信以克己,这小字正是他的手书。”

“渊澄取映”。李澹一字一字默念,只觉齿颊生香。

“我想,此时转赠于陛下,以示劝勉,是再好不过了。”

男子容色和煦,正于案上墨书为李澹备好的手帖,以便亲政时时参阅。落款的位置,恰留给了窦初云的那枚印信。

“陛下需谨记,应作明镜碧潭,无藏垢于世。”

李澹于对侧听得,一时默然。渊澄一世的小舅父,刑于诏狱那日,其心何昭?

“雪霁后我便会返程,岁末家中事务繁多,陛下如今也已亲躬政事,草民已没有什么能再教授予陛下。”

“老师,就要走了么?有一事,朕从未听您提起,亦不敢轻易过问——

方才述及窦氏一门,当年小舅父究竟与您有何渊源,竟能让您不惜一切,也愿受托······扶持朕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。”

案前,那修竹一般的男子慨然一叹,细细搁笔。瞧见李澹一脸认真,转而又舒展眉目。

“这实在是甚久远的一桩旧事了。”

“那时,尚是前朝元伽初年,陇东县赈黄河洪灾的义仓失窃,草民的父母是石工,常择路甚远为人做石筑或碑刻。彼时恰返乡过路,循吏眼见并非本州县人士,便不分青红皂白抓入县衙,以盗窃之名交予正巡视至陇东的时任监察御史,以抵亏空之罪名。草民的双亲时值上堂呈供述时,已是剜舌失语之人,昭理不得,竟生生遗冤而死,为州县结了这桩大案。

“草民前去认尸后伏尸返乡,孤身守孝三年。第三年,小窦大人正在巡查司使任上,过乡道时见我一个清癯枯槁之人宿于旷野,手不释卷,便走近相看。草民那时的性子不愿攀谈,他便只是与我同坐于庐篷之下,邀我手谈一局。”

“陇东州县见我一介执卷之人,本有意着我填上个县衙循吏的职位,掌些刀笔差事,以封缄吾口。草民不愿受此折辱,执意请辞,守孝三年,不分晦明。直至遇见小窦大人,他似是在邻间知悉草民家中境况,不日便以孝行推举我至知州府,亲荐入仕。”

“草民仍记得,他送我至知州府时,也是这样亲封荐帖,压上了自己的印信。他说陈年之痼疾难再为我伸张正义,却愿意给我一个经世的机会。若有可能,令宦居之处再无此等昏聩之事。”

李澹听来像做了个很遥远的梦,梦中是两个脊骨修正的少年惺惺相惜的模样,“原是如此。”

“那后来呢,后来老师为何又返藩篱间,做了金谷客?”

男子噤声不答,似有些疲累。

“天色不早了,下次草民来看望陛下时,再说与陛下听罢。”

李澹摩挲着那枚青玉印信,在心中记下了今日老师的这些诤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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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澹正要送人出隐园,中涓令躬身上来回禀。

“陛下,中书令和兵部尚书正于宁宸宫前殿外候着陛下,此时已近宫禁时分,陛下看——”

天色已渐墨漆,李澹实是无奈,又于政事不得不做出勤勉之姿,况此时觐见,恐有要紧之事。他先与身侧的老师对视一眼,旋即着小黄门迎两位大人。

“宣他们进来吧。”

李澹转身扯住老师的袖口,语调有些央求意味,“请老师一同去堂下听议吧,掩于屏风背后即可。”

宁宸宫,一室通明。

“两位爱卿何事入夜造访。”李澹步入殿下,一面抚平袖间的褶皱,神色仍是少年人的清明,而下首二人则是愁眉郁结。

兵部尚书祖颂之稽首上前。

“臣等恭请陛下圣安,本部已接到北边军报。

北伐现下已是刻不容缓,敌国已经挥师而下,恐预备陈兵南境相持,若不抢据先机,怕会陷入僵持局面啊。”

李澹声色不显,愈发有人主沉静之姿,“二位皆忠良,历前朝南渡至今,仍勤治不辍。朕亲政不久,于政事尚显稚拙。如今东瓯初立,万事皆需草创,朕需要一个必须这么做的理由。”

中书令年界古稀,暮气沉重。他家中久居长安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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