唤,皇榜终于下来,郇子琅高中状元,点在秘书省正事。
好事是好事,只是果然如柳露桃所料,听闻不是京中士子,官家在城东赐下一座恩宅,他夫妻两个搬去也就这几日。
这一向,郇子琅忙着应酬交职,文茉玉在家就被柳露桃缠住。虽说往后日子多如树叶,他夫妻两个不是知恩不图报的人,走动断不了,可到底没有前后院便宜,这几日镇日被柳露桃缠着。
好了,那头打热,这头方闲庭备受冷落。
每每他来,柳露桃不是陪他略坐坐就去临街楼上做针指,要不就是他坐大半晌才姗姗来迟。
有时他进屋,芳时给他顿茶,出来,来瑞送去,通见不着柳露桃的影。
一来二去方闲庭肚子里难免攒些火星儿,比及郇子琅夫妇拜辞这日,这火星看要蹿上嗓子口。
话说这日天也不好,才过午,天色漠漠彤云匝地,看就阴沉沉、冷侵侵将有雪样子,送客到紫栏街头上,郇子琅执礼:
“学生初会,先受小侯爷仗义之心、爱客之意,再蒙厚腆,铭感五内,永不敢忘。”
他这一去受方闲庭和柳露桃的厚礼,给他夫妻两个随金缎一方、吴绢二方,另有白金一百两,柳露桃体己给文茉玉封五白合香安家。
高中头名,郇子琅不好辞,只好再三把谢字说。
方闲庭说蜗居屈尊多有怠慢。
两人你来我往好一顿说辞。
倒不如,初次在兴国寺桥食肆时,把酒言欢,也没谁是方小侯爷,也没谁是郇状元,无拘无束。
送他夫妻两个上马车,吱呀呀行远,方闲庭叹道:“还真让你说中,说官家能点他的状元。凤鸣清越,郇子琅为人忠直,想必能大噪于秘书台。”
他要立在雪地里发感慨,柳露桃不爱陪着,口中哂道:“我哪知道那些?我是个只顾自己心眼子的人,想不着家国大事,一心为着自己罢了。”
说完扭头就往回走,方闲庭把她的话来回念几遍,知这妮子是记恨他那日直白说话,没留她的脸面,遂赶两步追上扯她袖头:
“我不过白说一句,你要记到几时?”
柳露桃袖子撤来头也不回:“爷教训奴,奴记着也不好?到明日忘到脑后,又要吃好一顿教训。”
两个你甩袖子、我赔脸色回到屋内,柳露桃打帘子,也不往卧房内走,只堵在那回首斜一眼:
“今日迟了,爷回罢。”
这几番说不下,方闲庭肝气也掇起来,道:“你接连多少日没个好脸色,我来看你,十回有九回你要和文氏作伴,今日更好,由头也不找,直要赶我?”
柳露桃立在帘笼前,远山眉、淡淡挑:“你说我与文姐姐做针指,是拿话搪塞你的由头?”
“难道不是。”方闲庭瞪眼睛。
柳露桃旋身转进屋去,语气十足冷淡:“奴今日身上不爽,爷请回罢。”
“你!”方闲庭在外稍间气得打跌,“动辄脸色甩到爷脸上,有个规矩没有!”
帘内半晌没声,方闲庭隔空喘粗气,这时芳时悄摸进来,摇摇手,几步迳到斗橱前寻摸,少顷,找出柳露桃的针线箩拿来看。
芳时悄着声:“郎君息怒,我们娘子真不是扯文娘子做幌子,郎君请瞧。”
瞧什么?
只见针线箩里静静躺着一条抹额,双层织金棉中填貂鼠皮,龙胆紫的底,上头选桂皮色作配,真个厚实又精巧细致,比年初做的那条还好看。
芳时指一指边角上:“这锁边的扦法,还有背面,这是平棱元宝纹。寻常图样,总躲不过两条犯冲:要不花俏好看的,贴在皮上划剌剌不得劲;要不贴身服帖细腻,样子却又差着些。
“这平棱元宝纹就显出难得,两者兼顾,又上看又不扎着人,只有南边绣娘才会。京城日冷,我们娘子没日子地赶着学呢。”
说着往箩里扒拉,又摸出几只,半成没成,想是没绣好,新学的针法不熟,废的。
方闲庭捧着唯一一条好的,喃喃道:“她不是扯谎不见我?是真在学艺?”
芳时叹口气,按照柳露桃教的说:“可说呢,文娘子这一去,就是朝廷命官之妇,我们娘子这里总归是……”
外室。
紫栏街这里住着的,再是恩爱眷侣,再是唯卿一人,也改不了的,柳露桃是外室。
这处留白,柳露桃一字一句吩咐。
芳时看方闲庭神色,接茬道:“我们娘子总说免文娘子的为难,往后郎君罢了,她要少走动,要不的郇郎君同僚也要看轻。因此趁着人还住在前院,多跟着讨教。”
她陪着小心:“郎君莫怪罢?”
小心?还须她赔小心,方闲庭不听这一番缘由还罢了,一听在耳中,刀斧催逼一般加在心上,他露儿被他错怪了!
“露儿!露儿!”
两步抢进屋内,他露儿正面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