里侧卧榻上,走去搂过肩来看,他只有更痛心疾首:“怎的哭了?”
可不哭么?柳露桃鬓发散乱胭脂横,两只眼睛哭得红红的,只是推他:
“我是个没福勾的,想着在你爹跟前讨个好处,你要说我。想着疼一疼你,你还要说我。”
桃花眼里桃花雾,珍珠面上珍珠颗,她哭道:“我哭自己命不好罢了!你回来做什么?你嫌我没个实话,何苦又来问!”
这话方闲庭感触目来,她要讨好他爹,她要和人学针指,实际哪一样不是为着他?
方才心间风刀霜剑严相逼,这两句仿佛上好的金疮药抹在他伤处,可转念又想起露儿一篇的心意,这一下刀尖舔蜜,又痛又甜。
此外还有一段悔恨:他竟然都没看在眼里,还要凶着脸孔与她合气!白眼的中山狼也比他好上百倍!
他双手把柳露桃沾杏花露一般的脸捧住:“我不是人,我是瞎子,眼瞎心盲,竟白白辜负你。”
又指天指地一番,柳露桃也不知听进没有,一味仍是掉眼泪,方闲庭左右认错也不行、哄也哄不好,又急又心疼,也是满眼落泪:
“芳时与我看了,好露儿,即便宫里也没这样的绣工,我不好,教你费心。”
柳露桃立时要喊芳时,说胳膊肘往哪拐的奴才,要打出去,方闲庭哄拦住。她又说谁要给你做,去取梅花铰来,早剪了干净。
剪了,方闲庭又想起从前他生辰,露儿给他一手一支雕的松头玉簪,也是他自己说没良心的话惹露儿伤心,簪子无辜受累,粉身碎骨,只余两支。
他真是,总惹露儿伤心。
“我,”他与柳露桃相对垂泪,“你说的是,你跟了我,实在没福勾,低人一等、受人白眼,我还总不疼你,露儿。”
男儿有泪不轻弹,只是未到伤心时,方闲庭铁骨铮铮男儿,此时由衷眼泪长流。
他叫一声,抓她柔白一只手掌:“你打我罢,扇我,我对不住你。”
柳露桃抬起湿红的眼睛,静静望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