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白纸是何意?”端阳满脸嫌弃,“拿咱们寻乐子吗?”
“不会,”柳承絮分析道,“按照芦白所说,送信也是那女子计划内的一环,虽说暂不知晓她的目的,但她倒犯不上做此等无甚意义之事。”
柳承絮仔细检查着信纸的正反两面,纸张翻转挥带出一丝清淡气息,他凑近闻了闻,一抹熟悉的松香味令他顿时恍然大悟。
那年他十四岁,薛崇十六岁。
在他看来,薛崇当时的言行举止中无不透露着“奇怪”。
比如,喜欢无缘无故地捉弄他;比如,经常莫名其妙地夸赞他样貌好看;再比如,不悦他与旁人交往过密,只要他和谁说多几句话,薛崇即使千里奔袭也会跑来凑凑热闹。
薛崇是天生的气场高大,再加上身份特殊的原因,有些胆小的人单是见了他便觉着肝颤,更甭提他几乎是每日跟柳承絮如影随形,最后闹得大部分人都不敢同柳承絮接触。
柳承絮压根无法理解薛崇的行为,他一怒之下,整整十日没有理会薛崇。
薛崇登门找他,他称病拒客躲得老远;薛崇主动向他示弱道歉,他完全视而不见。
直到第十一日,薛崇拿给他一张带有松香味的白纸,并告诉他这张纸是藏宝图,但是需用一些特殊手段才能显现图案,要靠他自己想办法。
薛崇送来所谓的藏宝图后就离开了,临走前还不忘在火上浇油,安慰柳承絮如果找不到方法也没关系,只要去求求他就可以得到解密之法。
柳承絮的好胜心成功被薛崇激发,他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翻遍藏书,终于在一本有关南象国的书籍中发现了蛛丝马迹。
书里描述了一种名为“火纹纸”的纸张,是南象国独有的造纸工艺所制,因其原料中添加松香,故会散发清新的气息。
火纹纸书写不留墨迹,唯遇热方可显形。
柳承絮用烛火隔空炙烤“藏宝图”,原本空白的纸上果然出现了图案,他按照地图探索,哪承想目的地竟在楚王府。
楚王府的小厮都认识柳承絮,他说无需通报薛崇,便也没人会阻拦他,跟随路线继续前进,最终在后院发现了图中标记的大树。
他远远望见树上挂着个类似人形的东西,走近才发现是习武练功用的沙包,缝制成了拟人的模样,五官、头发、睫毛等小细节样样俱全,甚至连身上的小衣服和饰品也全部一比一仿照了薛崇的衣饰,简直就是生动形象的缩小版薛崇。
柳承絮明白薛崇想哄他高兴的心意,勉强忍着笑意对沙包左脸打下一拳,不料竟真听到了薛崇挨打的叫声。
他吓得一个激灵,四下找寻却不见薛崇踪影,于是便又不信邪地往沙包右脸打了一拳,薛崇的呼声再次响起。
柳承絮这回听得真切,察觉出了其中异常,声音的来源似乎是在顶上。
他抬眼一瞧,只见薛崇单臂环抱树干,另一手居然还能抽空跟他打个招呼。
薛崇的身姿轻盈灵动,向下一跃便平稳落地,腆着笑脸问他是否消气了。
他嘴硬,脱口即是否,嘴角却不自查地微微扬起笑意。
“少爷,少爷?”端阳在柳承絮眼前挥舞手臂,“少爷!你傻笑什么呀?”
“啊?”柳承絮收敛心思,下意识瞥了薛崇一眼,心虚道,“没,没什么。”
薛崇会心一笑,张口便直击要害:“你家公子在想他的宝藏呢,是吧?阿絮?”
柳承絮端正仪态,若无其事地耸耸肩膀,吩咐说:“端阳,点支蜡。”
白纸历经火焰灼烤浮现字迹,柳承絮阅读着信件内容,头脑却愈发混乱,不知不觉间低语了一声:“薛崇……”
薛崇接过信纸快速浏览,神色也逐渐变得凝重:“私盐,丁家……宋家?”
宋骞荷看过书信,长长叹了口气:“我母家宋氏商号是以贩盐为主要营业,同样也是靠盐业坐上莱县首富的位置。自父亲离世,兄长接手产业,仅短短数年宋家便摇身成为青州首富,我原以为是兄长能力非凡,不想他竟使得这等手段……联合丁家倒贩私盐,乃杀头重罪啊。”
“丁湛山贬职前,官任青州盐铁总筹,青州整个盐业全部攥在他手中,而宋家是青州最大的盐商,若说官商联手盗取私盐倒售,的确不无可能。”薛崇冷笑道,“现今他贬职副总筹,但想必有丞相和皇后的加持,青州盐业应当仍旧受他操控。”
柳承絮补充道:“如丁宋两家盗窃倒卖私盐属实,只怕青州全局都不大干净,上到正三品刺史,下到不入流的盐场管事,定然均脱不开关系。”
“事关重大,需得请陛下做主吧?”宋骞莲忧心忡忡道。
“不可。”薛崇直言否定。
柳承絮接言说:“尚无证据,断然公布于众恐打草惊蛇,若无良策一击毙命,便丧失了大好时机。再者,写信之人来路不明,信中内容未必全然保真,调查证实后再下定论不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