蒋昱显然没有料到汝阳会知道自己,他先是欣喜,又微微将嘴角压下,“汝阳公主是如何知晓在下的。”
汝阳与他擦肩而过,经过时极快速道,“新科进士中最年轻的一位,新帝御前炙手可热的红人,如何不知。”
蒋昱噙着的笑容消散,轻叹道,“难怪,毕竟我蒋昱今时不同往日,也算有些名气。”
见汝阳提步便走,蒋昱在原地停了一息,稍落后几步方才跟上,他压着声道,“第一次正式觐见殿下,便见殿下哄人去死,真是稀罕。”
汝阳停了下来,蒋昱正好跟上,汝阳逼视道,“蒋编修何意?”
蒋昱笑吟吟道,“常言道百闻不如一见,不过是如今才知其中深意罢了。”
“百闻不如一见。”汝阳咀嚼着这几个字,转过身来与蒋昱正面相对,“觉得我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公主,亡国了就该像个菟丝子一样各处攀附吗?”
远处的街巷里有白光隐隐,纵使蒋昱不通兵器,也大抵知道危险,他当即讨饶道,“在下从未有此意,只是南越多山多水,易守难攻,前朝自开国以来,就只把重心放于北境与北戎敌对,如今新朝初立,楚王便冒然南征,无异于送死,觉得殿下心狠罢了。”
汝阳挥了挥手,远处兵器白光立刻消失,她看向面前这位“正人君子”,启唇道,“那又如何。”
蒋昱面上笑意更甚,“看来殿下已有其他可代楚王掌管军队之人。”
汝阳稍微侧过身,以掩心中惊异,前朝的最后一批进士中,竟有如此智多近妖之辈,难道当真是沐朝气数已绝。
汝阳从决心复国起,从未有如今日这般挫败。
“在下是来帮殿下的。”温润男声继续道。
汝阳攥紧拳头,近乎咬牙道,“借步说。”
汝阳今日要去吴府庆生,是以没走几步周遭侍卫便如计划中被甩下,唯一计划外的,是身后这个几步一咳的病秧子。
二人到了吴宅后门,汝阳忍无可忍,瞪向蒋昱,“你到底有完没完。”
蒋昱无辜道,“在下少时家徒四壁,还有一幼妹需得抚育,饥一顿饱一顿,饿过头落下了病根,殿下嫌烦,在下尽力忍着好了。”
汝阳愣了愣,没想到一身矜贵气势不输黄焕的人会出身寒门。
她不自在至极,僵硬道,“不必忍着。”
“遵旨!”蒋昱朗声道。
吴宅后门恰好打开,是一个老嬷嬷,一板一眼皱着眉说,“遵什么旨啊?”
汝阳亲近地上前挽住老嬷嬷的手,“襄嬷嬷!”
襄嬷嬷爱怜地看着小公主,“快进来吧,吴夫人和令姐儿都等着殿下呢。”
汝阳点点头,先一步进去,襄嬷嬷就要将门关上,汝阳尴尬道,“这位也是来为我庆生的。”
襄嬷嬷这才让位,请蒋昱进门。
宴席早已准备好,乐纷听到汝阳到了,便吩咐后厨上菜。
“翰林院编修,蒋大人。”汝阳介绍道。
一屋子的女眷,蒋昱丝毫不觉不自在,“在下洛阳蒋昱,见过嫂夫人,见过令姐儿,见过襄嬷嬷。”
“洛阳”一地在汝阳心头滞留了一瞬,又很快划过。
乐纷高兴汝阳结识朝臣,襄嬷嬷则不断在汝阳与蒋昱之间打量,吴令好奇地看着这位新科进士。
小宴结束,汝阳向乐纷借书室一用,书室平日里主要是吴令使用,乐纷过问过吴令后,吴令爽快地答应了。
二人方进了书室,蒋昱道,“原来是新任安北都护。”
汝阳已经习惯蒋昱的洞察只能了,她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,看着蒋昱道,“此地算是我的半个地盘,你可尽管高谈阔论。”
蒋昱眼眸沉静下来,“我有几问欲问殿下。”
汝阳点头同意。
蒋昱:“一问,历朝历代,有比皇帝更为贤能的臣子吗?”
汝阳轻蔑笑道,“自然。”
蒋昱:“二问,历朝历代,有比当前的叶氏更为强悍的将领世家吗?”
汝阳不假思索,“魏朝白氏,世代把持三军功高震主。”
“三问,白氏篡位否?”
“否。”
汝阳明白其意,“你一问,是要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,臣未必不如君;二问,是要说今朝叶氏篡沐,并不全然是君不如臣所致;三问,是要说白氏未曾窜魏,归根结底,是多年魏朝列君积威所致,不敢篡权。因此,一问中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,要么在乱世礼崩乐坏之时,要么,在今朝的狼子野心里。”
见到蒋昱颔首,汝阳称赞道,“你想的很对,稳定的王朝,层层叠叠太祖太宗,受圣人之教化的臣子是不会想到篡位一步,挟天子以令诸侯已是其认知中的巅峰。只有少数枭勇之人,方能丢下人臣之心,跨出这一步。”
“不过,你大费周章,是要与我夸赞叶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