内务府里,里里外外,跪了满满当当的一地。数不清的珠子滚动在地上,不用怀疑,正是某个大发雷霆的皇帝扯破的手串。在他的脚边,瑟瑟发抖的那个,就是内务府的总管太监,姓王。
且看这个王总管哆哆嗦嗦的,回起话来也是不利索,他折腾了半天才搞出个所谓理由来,将那苛待皇后娘娘的锅尽数甩给了手底下的人:
“回陛下的话,这负责冷宫膳食的是个新来的小太监,奴才也没想到他能胆大包天至此啊!”
“哦?”眼眸微眯,闪过一丝危险的神色,凌景铄重复了一遍那句“新来的”,其中的威胁之意令人听罢不寒而栗。
脑袋瓜子一凉的王总管低着头,心里直想,自己这套说辞都用了多少年了,曾经的总管们不也都是这样吗。一旦出了问题,甩锅给新人,那是常规操作啊。怎么今天就感觉如此提心吊胆的呢……
他的疑问还没有得到完全的解决,只听内务府外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,众人垂着脑袋用余光偷瞄过去一眼,见到了一抹如鹤清影。
此时跪倒一地的小太监小宫女们,已经有低声在人群之中窃窃私语,所言不外乎是如此诸语:“有救了有救了,诚王来了,咱们有救了!”
话中所谓的诚王,姓凌名景烨,年方二十二,和座上那位冷面君主有着同父异母的血缘关系。至于为何他没有被新帝在登基之初就给清算了,则全靠其母会做人,早早就投靠到了凌景铄的势力之下,举全族之力支持如今的皇帝上位,而她和自己的儿子,则乖乖退居后台。
现而今,凌景铄成为了北厉的皇帝,自然也不能亏待了她们母子两个,于是母亲从殉葬名单上抹去了名字还移居寿康宫,儿子则从白身皇子封为了王爷,作为内务府大丞,负责整个皇族的财务开支。
事关冷宫里那位娘娘的待遇问题,原本都出宫回府了的诚王赶在下钥之前匆匆入宫,一路紧赶慢赶才来到了这里,便迎头就遇到了他的皇帝弟弟正在整顿内务府。
瞧瞧这人人自危的架势吧,要是他来得再晚一点儿,只怕是又要血流成河,来个上上下下的大清洗运动了。
想到这里,凌景烨的心思便不由得一沉,他暗想,清洗是绝对不成的,当初废了大力气才好不容易安插|进去了几颗钉子,若是就因为一点禁苑里的破事儿便给拔了,简直是能气死他的。
如此想着,诚王是打定了主意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,坚决不能让凌景铄借题发挥。
肚子里百转千回,面上还是要连连赔笑,诚王凌景烨来到皇帝面前,恭敬地行礼。可眼前人却根本不讲那句“平身”,竟然让他和那些奴才们一样跪在了原地,就好似是擎等着去看他跪地不起的一般。
嗓子眼儿里噎了一口气,但奈何身份地位的差距阻拦着他,有什么想法都不能宣泄出来。老老实实地跪着,跪得腿都发麻了,那上位者才像是刚刚看到他一般,随口就来了一句:“平身吧。”
这还没完,皇帝陛下兴许是觉得态度上的羞辱还不够,便在言语上又下了一剂药,只听他语调徐徐地说:
“三哥怎么人来了,嗓子没来,一点儿动静都没有,朕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跪在这里,连光都给挡住了。”
挡住光了,所以没看到诚王的脸,也就没认出来,很合理吧?
但这话却怎么听怎么刺耳。
尤其是那句“不长眼的奴才”,更是让诚王险些一口气没上来。心中暗道:好你个凌景铄,当了皇帝忘了哥,真不记得是谁将你扶持上位的了?如今跟他摆这个谱!
下颌绷得死紧,心里一千把刀就悬在凌景铄的小人头顶,可表面上却也只能低头。他顺着皇帝的话往下赔笑道:“陛下为国为民而日夜操劳,一时有些顾不迭的地方也是正常。就说这皇后娘娘的事情,属实是底下人办事不力,竟让陛下忧心,臣当真是万般该死。”
说得好像挺恳切的,瞧那神色也有一点儿忠心耿耿的样子,就是这个话的内容吧,绕来绕去不外乎传达出一个意思,正是剑锋直指凌景铄:
为何皇后待遇极差,为何一两个新来的小太监就能骑在皇后头上作威作福,还不是皇帝的心思不在皇后身上,就连正主都疏忽不在意了,底下人又怎么会去捧着人儿嘛。
而且这宫里个个都是人精,且看到姜颂儿被不废之废,便也开始琢磨皇帝的意思,这一琢磨也就引出了皇权与兵权的争夺战争。西北的姜家,手握重兵镇守边疆,劳苦功高可也功高震主,都说“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”,皇帝难保不是在通过皇后这儿为突破口,重点打击姜家。
看到了这一层的人们,乐呵呵地站了队,一个个排成行地去欺负姜颂儿,生怕被别人抢走了打压姜家的头功。
可真正看透了这一层的人,却是沉默不语。就好比今晚这个局的操纵者,凌景铄,他听着自己那好哥哥的话,又瞧着底下人的神色,嘴角只余了冷笑。
“以前父皇总夸赞三哥贤德,朕不解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