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方,延塘关,扑灭大火的城楼正升起黑烟,东西两侧的兵锋正在后撤。
彤红的秋日正在西面天云间缓缓落下,夕阳照着高耸的城墙,斑驳血垢、烧过的黑痕,身上带血的士兵,正将趴伏在墙垛的尸体拖到地上,让其他同袍抬下城墙。
雷铜提着滴血的环首刀,将插在墙垛的一支羽箭拔出,丢到地上,他目光之中,鸣金收兵的西戎人正浩浩荡荡的退走。
敌人实在太多了!
整整半个多月的攻势,越来越激烈,西戎人替换了十多支兵马来回攻城,庆幸的是对方除了云梯,拿不出其他攻城器械。
不然还真有可能守不住。
雷铜吐出嘴里一口血沫,擦了擦嘴,拖着环首刀走向城墙。
“给同袍包扎,伤重的立即抬到伤兵营交给郎中,招呼民夫将城下的擂木抬上城墙。”
雷铜一连半月都在城头厮杀,身体早已疲惫不堪,他脚步有些蹒跚,边走边朝身边的士卒吩咐着。
下了城墙石阶,周围暗红的血渍与尸体交织在一起,也有伤重的延塘关兵卒躺在担架上哀嚎,这样的惨状还有许多,这些都是延塘关就地应征入伍的士兵,常年没什么战事,就算往日有雷铜操练他们,但遇到真正的生死搏杀,尤其这种惨烈的登城战,稍有不注意命就没了。
西戎人来时,大伙都拼着一腔热血,与登上城的西戎人厮杀,将近半个月里,东面城墙六千人还剩三千两百人,死伤近半。
他将女子拉向身后。
“艾尔莎,你今天看到了吗,有一个家伙他在马背上挽弓想要射我,幸亏我反应过来,还有不错的武艺,不然你的哥哥还没回到故乡,就死在这里了。”
随着擂木、礌石开始往下砸时,攻城的激烈程度瞬间拔高。
陡然一道阴柔的声音打断雷铜的思绪,他循声望向话语的方向,一身飞鱼服,下身曳撒的郑和领着几个缉事厂的宦官过来。
骑兵一旦形成规模,在原野上几乎是无敌的存在。
斜驭侧目看他一眼,促马来到前方,拔出腰间的弯刀,举起来。
他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,握着剑柄的手,激动的有些发抖。
城墙上,混乱、厮杀的呐喊、人的惨叫汇成一起,远远近近,已有不少西戎人杀到了城墙上。
呜呜——
“吴侯,伱这边城墙两千人,去增援西城墙,这边只要李将军守住城下,西戎人就无法靠近。”
苍凉的号角声里,更多的身影犹如蚂蚁般往这边汹涌的扑上来……
城墙的西戎骑兵,徘徊城下,在马背上朝城上射箭,掩护下方攀登云梯的族人,一支支羽箭化作箭雨,黑压压飞向城头。
接连的惨呼里,从盾牌、墙垛后站起,或转出的弓手纷纷朝下方给予还击,将攀登云梯的蛮夷射下梯子。
他抬起头,一只硕大的苍鹰展开巨翅,翱翔天际,发出尖锐高亢的啼鸣。
“可汗,今日一股气应该能拿下城墙了。”在斜驭的旁边,说的是一个中年儒生,他依旧是一身青色的衣袍,他轻声说道:“这次关隘,存在太久了,一把火烧了吧。”
燃烧的箭矢飞过天空,从下方飞上来,也有箭矢朝下面云集的西戎兵射下去,一部分被对方的盾牌挡下。
“弓手继续射箭,擂木准备!”各营的将校组织抵抗,也在朝下观察攀登云梯的西戎人数量。
“与昨日一般,没有五日前那般强烈。”
玉昆坐在他的战马背上,把握着进攻的节奏,不时顾问周围的斥候带来的讯息,掌控周围是否有燕国人的援兵。
一名呻吟的士卒被抬着从他面前过去,半道上伤兵虚弱的伸出胳膊拉住雷铜的裙甲,他脖子颤抖的抬了抬向上望着甲胄血迹斑斑的雷铜,喃喃的声音很轻:“还有援兵吗?”
目光之中,天色渐渐暗沉下来。
斜驭收回视线,看向这位来自魏国的儒生,凶戾的脸上露出笑容:“你的心比我们西戎人还要狠毒,不过我很满意你的话,这处关隘挡住西戎的铁蹄太久了,我们成千上万的部落族人,在它面前死去,头颅被它插在木桩上化为界限,这一次,我要屠尽这关内的燕国人,将他们头颅插满他们的土地。”
……
“昨晚,我做了一个梦,梦见西戎的勇士踏平了这里,铁蹄踩踏燕国人的土地,我梦见苍天见证了我们的胜利,我想,很快就能带着燕国无数的俘虏、粮食,和金银铁器回到草原故乡!”
脚下的地面隐隐传来震动。
发出野蛮呼嗬的骑兵,纷纷蔓延出去,朝着城关下的燕国军阵展开游射。
两人一起沿着街道往东面城墙过去,两人体格相差颇大,但没人敢小瞧那位像是穿着裙子的宦官。
黑烟升起遮挡了渐渐升起的阳光,西城墙左右墙段上,一张张云梯挂靠墙垛,嘴里叼着兵器的一道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