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平睿气喘吁吁,想说话但气都没匀。
晏清姝知道他想说什么,但她懒得去听,也懒得去辩,而是扫了一眼薛平睿,问道:“薛大人以为,按照《大梁通典》和《田令》,各县的税收和佃权有没有问题?”
薛平睿看了一眼神色不善的教谕,又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晏清姝,心道糟糕。
长公主只是真的生气了。
可他又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,此番回答不论结果是何,都等同于站队。
他面临的并不是一个是与非的问题,还是选择站在长公主的阵营,还是程氏阵营的问题!
他忽而想起黑衣人潜入的那一夜,从对方口中听到的那个故事。
如果那件事属实,晏清姝还有可能登得皇位吗?
晏清姝等了半刻钟也没等来薛平睿的一句话,心中略有失望。
她站起身,冷漠的扫了一眼薛平睿:“薛大人,您这府尹也就到此为止了。”
薛平睿一惊,还没来得及问出声,晏清姝便已经行至刑台边缘。
只见她从木箱中拿出一本账册,随意翻了翻,然后扬声道:“各位父老乡亲想必并不清楚庆阳府一年的丁税和田税有多少吧?”
百姓面面相觑,县官惶惶不安。
晏清姝随意找了一个中年汉子,温声细语道:“这位大叔,您能告诉本宫,您所在的村子有多少人,而您一户又需要交多少税吗?”
那位大叔战战兢兢,下意识看向县官,看到隐隐威胁的眼神,有些犹豫不敢答。
晏清姝笑了笑,看向大叔视线的落点,那群县官立刻转移视线,仿佛与己无关。
她抬了抬手,巽风立刻让人将那几名县官抓了起来,挨个跪在晏清姝面前。
“你们想干什么?”几人惊疑不定。
晏清姝扫了他们一眼,冷声道:“告诉本宫,方才是谁在威胁这位大叔?”
几人对视了一眼,不答。
晏清姝理了理自己的衣袖,一双凤眼宛若泼了墨,带着令人脊椎发冷的深邃神色:“马上过年了,本宫不欲见血,可若是你们非要让本宫不痛快,那本宫便只能破例了。”
说罢,她昂了昂下巴,只见一名麒麟卫手起刀落,方才还.逼.逼.叨叨的教谕立刻人头落地。
“本宫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……”
“是他!”其他幸存之人齐齐指着一个留着胡子,抖如糠筛的中年男人。
晏清姝笑意盈盈的用手中铁扇挑起对方的下巴:“原是安化县的县丞刘大人啊,听说你还是郑布的妹夫呢,真是失敬啊失敬。”
“不不不!臣错了!求殿下饶命!求殿下饶命!”
“你哪里错了?方才不还信誓旦旦的说佃权和税收没有一点问题吗?”
“不不不!有问题!有问题!”
刘琦念哪儿还有不明白的!就算是把钱吐出去他也无非是丢了官,日后何愁不能东山再起!但丢了命才是什么都没了!
于是,他如竹筒倒豆子一般,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。
这一下,场面一片哗然,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,谁都不敢相信紧紧一个县丞,每年就能贪墨这么多的银子!
晏清姝侧过头,再次看向了那位被点名的大叔。
她的又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,说的话也温柔细语:“大叔,还是方才那个问题,您所在的村一共有多少户,每户又有多少税收啊?”
“三百户,每户男丁一年三两六钱,女丁和寡妇要少一些。田税是每亩一石,我们不用折丝绢,但……但草民知道安化县都是要折成丝绢交税的!”
晏清姝转过身,再次面对一众百姓,扬声道:“各位,庆阳府元狩二十四年,共有人丁九百四十七万余口,交纳丁税两千零一百一十四万余两白银,田税近一千万旦,你们均一下便知没人每亩应交多少税额,而你们实际交付给各县的税又有多少?”
“不管均富也好救偏也罢,庆阳府各县贪墨都是事实!”
“今日本宫站在这里,就是要让他们将贪墨的银子都吐出来!让这些从你们身上剥削而来的钱财再回到你们的身上!”
“想必各位前几日便看到本宫命人张榜召才,本宫只想告诉各位,本宫不允许自己的封地有如此欺上瞒下之辈!凡有志之士愿意应征者,本宫皆欢迎,通过考核之后便可补各县的缺。来年若是能做出一番利国利民的政绩,本宫定然上报朝廷,让各位能于更广阔的天地之中,施展属于自己的才华!”
晏清姝一拍手,一列麒麟卫搬着满箱金银珠宝走了上来。
“各位,本宫已命属官在各村按人丁分发贪墨的银钱,各位只需要如实登记自己家的人口数量,复核无误后,便可按人丁数拿钱。”
“好——”
台下一片欢呼,而旁边的三层茶舍却鸦雀无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