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愧为将门之后，臣记得，陛下似乎早为袁氏长女赐婚丰家，丰大人可还记得此事？”
“陛下恩德，自……自然不敢忘，只是……听闻，袁氏在梁宫之中，乃是那太子宠妾，再嫁……”
万徵凝眉，向丰显斥到，“袁家上下满门忠烈，只活长女一人，她袁侓蕤忍辱三年为我大郢收复失地，这是何等功绩，配你丰氏，是为你文臣之家，增添荣耀！”
“万卿所言极是，”郢帝面露不忍之色，“袁家，只剩她一人了，孤苦伶仃，还是要为她打算，这三年，也不知这样一个女娃娃，是怎么熬过来的。”
此刻，丰显如同被架在火上烤一般，不知所措。
丰家乃是大郢有名的书香名门，最重礼教清白，虽说袁侓蕤有功于国，但她在梁宫三年，当太子宠妾之事，京城已是人尽皆知，丰显心中担心，把这样的人娶进门，丰家百年的清白便算是毁了。
“丰显，你作何想？”
郢帝之言，并非让他想，而是让他立决。
只是此时，他也不知该作何决断。
丰家两个儿子，长子天人之姿，高中榜眼，是这郢都中家家倾慕的良婿人选，三年前袁家灭门后，悄悄向丰家抛来绣球的高门不在少数，甚至连宫中的饶瑰公主都对长子丰子彦青睐有加，次子丰子詹才不过十四，并未到娶妻的年纪，那这袁家女嫁进丰家，势必是要嫁给长子，可丰家未来，皆系在长子身上，要为丰子彦娶进一位空有虚名却无后台家底撑腰的妻子，于丰子彦，于丰家，根本是毫无助益。
“丰大人心中，想必是在琢磨，家中哪位儿郎堪配袁家女儿吧？”立于郢帝身侧的魏皇后盈盈开口，面容慈和，她似是看出了丰显的犹豫，便解围到，“陛下，袁家举家为国捐躯，只剩这女儿孤身一人，臣妾看这袁家姑娘，是可敬又可怜，心疼极了，魏氏虽非望族，却也是清贵人家，臣妾愿收袁家女儿为义妹，她出嫁之日，魏氏会为其添一份丰厚嫁妆。”
“好，如此甚好！”郢帝大悦，“那就，让袭她父亲封号，封为宁义郡主，丰显，如此，也不算辱没你丰家了吧？”
“是……是……”
*
夜来风急，吹乱深宫之中的夜莺啼哭。
夜色中，宫门重重落下，丰显离开御书阁后，匆匆上了轿撵赶回丰府。
此时家中灯火通明，无一人敢眠，见丰显回家，丰家主母林氏、丰子彦，赶紧迎上去。
“老爷平安回来就好，圣上深夜召老爷入宫，可是把阖家上下都担心坏了！”林氏抚着胸口不安道。
丰显并未发话，只是凝着面色，走向正厅。
丰子彦似是从父亲神色中察觉不妙，遣散了厅内仆从侍女，问到，“父亲深夜赴召，所为何事？”
丰显握住桌上的茶盏却并未饮下，抬眼看向远方，良久才道，“袁家的那个女儿还活着，且此次公孙步衡能收复梁国，全凭她蛰伏太子身边送出的情报，此次公孙步衡回京听封，会把她一起带回来。”
此话一出，满室寂静。
他们知道，袁侓蕤回来，意味着什么。
“圣上令我娶她？”丰子彦明知故问。
“圣上既然赐婚，丰家，不敢不应。”
在一侧的林氏闻言，已经是低声啜泣起来，“丰家书香门第，如何能娶进来这样一个脏了身子的女子！可怜我儿才貌双全，竟要……竟要把这辈子都断送给她灭了门的袁家！子彦不能娶她啊！”
“夫人慎言，”丰显低声呵道，“如今，连皇后都要收她为义妹，圣上已拟旨亲封她为宁义郡主，这婚，子彦如何敢拒！”
“那又如何，不过是些空名，几年前圣上赐婚时，我便觉得他袁家军户之身不配我丰家，不过是看在他有几分军功，又执掌边军兵权的份上，才勉强应下，如今袁家已经灭门，身后无人，对彦儿的仕途更是毫无助益！”
“我又何尝不知，只是这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事情！圣上，皇后，万相今日，一唱一和，已将丰家架在风口浪尖，毫无退路了呀！”
丰子彦不再发话，只是怔怔坐在一旁，要把拳头捏碎。
他丰子彦，是这郢都城里人人倾慕的清风才子，就是封驸马都不在话下，凭什么要跟一个从梁宫逃出来的脏女人潦草一生！况且，如今说她有功，谁能保证有一天，不会被人黑白颠倒，说她与梁有勾结，届时他和整个丰家，都要被牵连进去，百年基业毁于一旦！
“父亲，”丰子彦神色淡淡，眸中却闪过一丝不符合读书人的狠厉，“她既然还没回来，那不若，就让她永远也别回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