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一席云纹白衣,不施粉黛,不饰钗环,清清淡淡的一张脸,配着单薄的身子,整个人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一般。
这样一个貌似柔弱的女子,左臂之上,却生生立着一只目露凶光的花羽老鹰。
两个妇人吓得后退几步,见袁侓蕤不紧不慢的踏着垫脚下来,才整了整衣衫。
其中,那胖妇人抖了抖满脸横肉,嘀咕道:“丰家是高门大户,书香门第,老爷、少爷都是满腹经纶的读书人,袁姑娘若是日后要进丰家的门,怎么好带着这么个凶神恶煞的东西?”
这话说的不恭不敬,袁侓蕤轻轻抬眼,声音温温柔柔,却字字如刀,“妈妈成日里打交道的都是些后宅之事,不认得这金雕也正常,只是还请妈妈慎言,这‘东西’可是为伐梁立下大功,圣上点名要见的,皇宫都进得,还进不得你丰家吗?”
胖妇人面上挂不住,一侧的瘦妇人上来打圆场,“老妇没见识,言语冒犯神雕了,姑娘可别往心里去。”
她话音方落,夜行孙突然朝她展翅鸣啼,声音透彻响亮,气势非凡,吓得两个妇人还有一行侍女连连闪躲。
袁侓蕤却不动声色,只是笑着抚摸着夜行孙的羽毛,“你们冒犯的是它,它不往心里去,我才能不往心里去。”
“这……这……老妇并无恶意呀,只是……这李妈妈说的也没错,丰家高门大户的,日后姑娘若是入了丰家,这……该有的规矩礼仪还是少不得的呀,带着这……神雕,似乎不太合规矩。”
听这两个妇人口中丰家来,丰家去的,倒是叫袁侓蕤想起来,数年前,袁家举家离京,圣上的确为她指了这样一门亲事。
袁侓蕤突然噗嗤一笑,“高门大户?离京数年,我竟不知,在这郢京之中,无勋无爵的,也敢称高门大户了?”
这话一出,几人皆噤了声,丰家虽是书香门第,也算是名门之后,可几代里头,也就如今的家主丰显入仕为官,位及尚书,放在郢京里,的确不敢称是高门。
她目光扫过这一行人,摇了摇头,便盈盈提裙,兀自进了别院。
院子不大,只一处偏房,供几个下人住着,一处主卧,隔在回廊尽头。
主卧中有一扇花窗,能看回廊下的流水小池,格外清雅。
案上已为她备下不少珠饰,她却并不打算动分毫,只是合上那妆奁,静静看着镜中的自己,一身素色,这些年,又因为日日面对仇敌身心俱疲,清减不少。
这世道,是先敬罗衣后敬人,她知道,自己看着越是柔弱,越是会遭人轻贱。
此番回京,丰家怕是盼着她,自知羞耻,闭门不出,若是甘愿削发为尼,自请退婚,青灯伴古佛,了此残生,就更如意了。
但她心中清楚,她此番回来,是要重振袁家,杀东齐俪氏。既如此,就必不可少要与人打交道,面对郢京之中的高门权贵并不会比从前面对梁邺更容易。
她将夜行孙放在窗边,解开它脚上的系带,“憋了一天了,你也出去转转,听到哨声记得回来便是。”
这夜行孙是几年前她无意在冷桦里救下养大的,经过训练更是通灵性,仿佛听得懂她说话一般,眼睛一转,便展翅朝晴空飞去,又在院落天井之上盘旋了许久才飞远。
*
延州是富庶之地,整座城池仿造郢京修建,青瓦白砖,颇有雅致风情。
袁侓蕤随意掩了面纱,便往集市中去了。
公孙步衡给了她沉甸甸一袋子的银钱,她一一记下,只待日后归京再还给她。
她最不喜欢欠人人情。
她并未在街市上多停留,人多眼杂,她还要提防着残梁报复,只是低着头迅速选了街角一家成衣铺子。
店铺开在不起眼处,门庭冷落,掌柜见有人来,极热情的迎上来。
“哎呀,这是哪家的姑娘呀,生得这样如花似玉又标志,姑娘想挑些什么样的服饰呢?”
袁侓蕤环顾四周,这店里的衣服,绮丽炫目,品类繁多,或是西域风情的,又或是女子可着的男装,与这延州城的清雅格调全然不符,再看掌柜,是一穿的花红柳绿的男子,鬓上还别了一朵绒牡丹。
她表情凝在面纱之下,后退几步,“掌柜的,可有简单些的服饰?”
掌柜听他这般问,便知她定是外地来的,没打听便进了自己这地。
“诶哟,那姑娘这可是找错地儿了,我们彩凤庄可没有什么简单服饰,再说了如今的客人都喜欢特色些的,你……哎呀,我瞧你也是良家姑娘,便也不诓你什么了,我这儿啊,是专门给青楼做衣服的!”
说话间,门口又进来了一个同样打扮夸张的老鸨,看着有些年纪,却身段娇柔。
“哎呀呀吕掌柜,我前些日子订的那批西域舞娘服饰可到了?”
“诶哟,秦妈妈,这还劳烦您亲自跑一趟呀,都备好啦,我还说午后谴小厮给你送去枕香楼呢,你怎的亲自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