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蕴见顾紫衣神态,也不禁微微讶异,以她女儿家的眼力来看,这顾紫衣竟是与谢辞有情。
若以门第论,顾家与谢家算得上是门当户对,但顾家真的应了谢家的婚事,却也是在她意味之外。
三个月前谢辞突发急病,病得极为凶险,她亲自去毗卢寺寻大师请了卦,却未料到请来的却是姻缘卦。
她这个弟弟自幼生得好模样,谢家又百年簪缨世家,书香浸润,谢辞如今亦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翩翩少年郞。也正是因此,谢蕴左挑右拣,迟迟未能定下婚事。
模样倒是其次,这谢府好便好在他们嫡系没有长辈在世,进了门便能做当家主母,坏也坏在此处,百年簪缨,盘根错节,嫡系中没有当家人,不代表二房三房、远系旁枝没个利落得势的。
身份相当又适龄的嫡女,哪个在家里不是备受宠爱娇生惯养,想到那娇滴滴的女儿往那深门大第中一扔,头上没个嫡亲的长辈照看着,他日里怀孕生子,鬼门关里走上一遭,想想便知是有多凶险。
因而哪怕半城的姑娘们见了谢辞都羞答答的掩着面,也没有哪个府上真的松了口肯与谢家结亲。
谢辞毕竟还年少,谢家在世的长辈业已平平,谢府他日是得势是没落尚未可期,观望着的倒是大多数。
这一病,倒是将那些观望着的都给劝退了。
京里不知有多少女儿家哭得梨花带雨,家里老父老母却都喝斥着:没听御医讲么!那可是胎里带的弱!一辈子的事!他如今也不过是个雍州长史!这辈子啊,到头了!
谢蕴心急如焚,忽闻成贤侯府的大小姐母孝刚过,放言议亲,便琢磨着上门碰个运气,心上却着实未曾报上太大希望。
这成贤侯府乃是实权世家,在云州坐拥三十万兵马,连天家都忌惮上三分。
那大小姐顾紫衣出生之时更是华光满堂,毗卢寺的光照法师亲断其命格贵重,有凤临之象。
皇帝一心向道,对此倒是不以为然。
谁知顾紫衣渐渐长大,武将之女,竟出落得亭亭玉立,芳华无双。皇后是认准了顾紫衣做自己未来的儿媳,若不是因这几年边疆战事吃紧,顾家长辈接二连三地殉国亡故,顾紫衣及笄之前又恰逢母丧,一直未能寻到合适的机会赐婚。这顾紫衣妥妥是未来皇后的人选呐!
听说皇后那边也急急向成贤侯府下了定,谢蕴本也已经做好了退而求其次,成贤侯府会将庶女顾朱衣嫁给谢辞的准备。
谁料她只是试探地向顾紫衣递出了橄榄枝,成贤侯府那边却是真的接了!
嫡出的大小姐顾紫衣定给了谢辞,却是庶出的顾朱衣成了未来的太子妃!
纳采、问名、纳吉,六礼过了一半,谢蕴一直像是踩在云端、做梦一般,成贤侯这一丧,却是将她的虚浮着的心定了一定。
是了,这世间哪里有这么顺意,这样完美之事。
思极此,她又想到一件要紧的事没有交待:“朱衣乃是未来的太子妃,虽人还在顾家,但也不可等闲待之,你今早情急之下虽有可缘……”
她斟酌着措辞道:“……也要想好接下来如何处理此事。”
顾紫衣知晓她已经是表达的够婉转了,这件事在旁人看来,做得实在是不够得体。
顾朱衣已经同太子订了亲,就算是出了天大的错,娘家如今也应该是尽力为她遮掩,而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她一个耳光,闹得尽人皆知。
她们姐妹在榻旁低语,外堂的人未曾听到,内室的多是顾家人,不会多嘴,但防不胜防,总会有流言流传开来,那个时候自有外人来评判此事,要么是说顾紫衣没有长姐风范,要么是讲顾朱衣不配为太子妃。对顾府闺誉多少有损。
但是,顾紫衣心中暗道,闺誉算什么,她们姐妹还要在顾家守孝三年。今生的顾朱衣,可没有上辈子那般容易嫁进东宫、顺利当上皇后了。
这成贤侯府,也休想用她顾紫衣的一生血泪去保一世清白,换阖府的滔天权势与声名。
她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,前世顾朱衣姐弟害她与谢辞惨死,此仇不可不报。
她顾紫衣不干了,凭顾朱衣和顾朱方那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,那这成贤侯府倒下是迟早的事。
但此时还不是她向谢蕴解释的时候。
“妹妹知道错了。”顾紫衣亲手扶谢蕴坐在榻上,恭谨道:“我一时惊悸梦中失手。她那话,也只是关心姐姐,实在不算是什么。好在我们姐妹一向要好,想必朱衣她不会因此心生怨怼。”
四两拨千金,看似将错处都揽在自己身上,实则将自己摘了个一干二净。
顾紫衣这事是做得不对,但若是后续你顾朱衣敢记恨指摘姐姐,那更是你的不对。
顾紫衣管家,行事严苛一些情理之中;未来太子妃可不敢担上气量狭小之嫌,怨愤姐姐。
谢蕴从青荷手中接过温茶,含笑看着面前顾紫衣明艳的脸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