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佘持剑立于樟树下,他手握之剑有多锋利,手上的茧子就有多硬。
可他偏偏生了一副白面书生的相貌,像是出口就能成章,七步变能成诗,谁能看出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。
“你走吧,都城不是你待的地方,回东陵,继续做镖头。”
天寒,但明云月的话更叫人心寒。
见周佘依然不动,面无表情的脸,像是一座冰雕。
“走啊!”明云月却没那么冷静,要是都城的人寻到他,她要怎么和爹娘交代,又怎么对得起替周佘而死的幼弟。
周佘吸了吸鼻子,终于开口;“不走。”
“我要你走,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?”明云月故意板着脸,往日每每她露出这个表情,周佘就会马上听话。
他不言语,而是接过披风,展开后继续套在明云月肩上:“我不走。”
明云月自知他性子比驴还倔,只要他下定了决心,别人再怎么劝也劝不动的。
可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将周佘置于险境。
她离开时,周佘要南下送一趟极远的镖,一时半会赶不回来,她这才放心离开。
届时周佘回到东陵,她已经在都城安定下来,到时候再写封信给周佘,让他不必担心自己。
可千算万算,明云月没算到周佘因疗伤没送那趟镖,并且得知她要前往北境的消息。
“走不走?”明云月像是在下最后通牒。
“我不走。”
依旧是这三个字。
“好,”明云月一气之下,蹦出三个字,“那我走。”
“我不会再管你,你想去哪就去哪。”
说完,明云月扔下斗篷便抬脚离去,心里却在倒数三二一,果然数到一时,周佘施展轻功堵住她离开的路。
“不要走。”
明云月看了他一眼,冷冷道:“让开。”
“我回去。”
终于听到她想听的,明云月松了口气,神色不似刚才那般正经严肃,周佘从小到大都只吃硬不吃软。
“但是,”周佘话锋一转,“一月后,我再走。”
“不行,明天必须走,不,今夜就离开。”待在都城一日,他就多了一丝危险。
周佘又不作声了,他转身,背对着明云月,好似再说,“你走吧,别管我了。”
周佘看似木讷,实则心里清明得很,明云月无可奈何,叹了口气:“好,一月就一月,只是这一月你千万藏好,不能张扬,不能鲁莽,更不能惹事。”
不知一月够不够她查明真相,要是够了,她会和周佘一起走。
本来想偷偷掳走齐寻阶的,但这些日子下来,她总算看清了周遭的形势,也明白了带走齐寻阶可谓天方夜谭。
都城乃是非之地,齐寻阶也不过是她的妄念,终归要离开的,只是时候未到。
周佘点头,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明云月在原地站了许久,不知怎的彩云还没来寻,难道是她寻的地方太偏僻了?
……
“不见了?怎么会不见了?她可是主舞,要是缺了,我们怎么办?”
“说是去如厕,可半天没见人回来。”
明云月藏在樟树后,静静听着路过之人的谈话。
“茅房找了吗?”
“能找的地方都找了。”
“要你们有何用,”管事气得大喊,“废物废物,全是废物。”
“林管事先别着急,或许少一个人,没人能发现什么?我们……”
“蠢货,”林管事打断他,“这是皇后娘娘最喜爱的舞,娘娘看了没有十遍也有百遍,能看不出我们少了什么人。”
“到时候就说我们改了个新版本,不就好了吗?”
“哼,到时候给你的身子重新换个脑袋,也不就好了。”
“……”回话之人打了个寒颤。
声音渐行渐远,热闹看足了,明云月小心翼翼从树后面出来,没走几步,身后便传来喊话。
“站住,什么人?”
明云月后背一凉,她自认为已经足够轻声轻脚,谁料他们突然折返,转身就看见了她。
“我……”
被抓个现形,她无奈转身,还没开始解释,林管事身边的下人忽地惊呼。
“你不是赵主舞的亲妹妹吗?你姐姐去哪了?”
明云月也是第一次知道她还有这个身份:“您误会……”
“我记得你,这舞你也是会跳的,虽然跳得不如你姐姐好,但还算入的了眼,林管事您看,不如就让她替她阿姊……”
明云月再一次被那下人打断,等她想再解释什么,林管事已经点头,她被那下人拉扯着离开。
“姑娘发发善心,救救我们一行人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