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月出天山,
苍茫云海间。
长风几万里,
吹度玉门关。
诗寄《关山月》,是李白传唱千古的边塞诗名句。诗中的“天山”,指的其实是今天的祁连山,“祁连”在匈奴语中,就是天的意思,它是河西走廊的南沿;玉门关的旧址,就在今天甘肃敦煌的西北。
看着舷窗下的景象,我禁不住默念起先祖李白的《关山月》,只见莽莽苍苍的灰白色戈壁和土黄色沙海次第出现,隐约在望,间或有几条紫气蒸腾、瘦骨嶙峋的山脉穿越其间,除了偶尔出现的一两根如细线般的公路外,大半天看不到一个活动的影子……这就是闻名世界的丝绸之路了。
看着机翼下这荒凉的瀚海戈壁,我不禁想起一千多年前的那个孤独行者和他身边那匹瘦弱的老马,他们仿佛依旧在漫漫沙海和无边戈壁中负笈独行,尽管一次次濒临绝境,甚至要只身穿越八百里莫贺延碛,旅者依旧抱定“不取真经,誓不回头”的宏愿,踽踽独行,护持他的,只有他心中的弥勒和坚定的信仰——玄奘法师,这位也许是中国佛教史上最伟大的高僧,就连以说话刻薄闻名的鲁迅先生提起他,都赞他是“中华民族的脊梁”。
突然飞机抖动了一下,我向下一看,绿色的影子已经开始逐次展开,下面的绿洲就是八百里莫贺延碛的南端起点——瓜州。飞机开始由此向西盘旋,沿着一条黑黢黢山脊的北侧,有依稀可见的一条细线,那是瓜州到敦煌的公路,沿着山脊和公路这个天然形成的地标,飞机开始逐渐下降,终于,沙漠边沿的一条跑道逐渐出现在视线内的,正是敦煌机场。
平稳的软着陆之后,这趟戈壁沙海中的飞行就算到了目的地。感谢现代科技——要是回到盛唐时代,我们这次寻佛求法之旅也会变得多么艰难。
虽然很还没有到真正意义上的旅游旺季,但游客如今来到戈壁沙海中的敦煌,住宿和门票依然都是大问题:普通的商务酒店,房价能是一线城市的好几倍;至于门票,不少历尽艰难的旅程到了敦煌的游客,满以为抬脚就能看到此行的目的地——莫高窟,然而很多没做好攻略的游客会发现,原来这里的门票需要提前几个月在网上预订!倒是有一部分应急票,不过一大早就得排队去等票,每天因为有限量,能不能等到就要看运气了。
然而有了公安部直属机关的招牌,有了林峰和陈强带队,这一切对我们都不是问题。上次云冈之行,当地警方一开始的高规格接待,让慧明师父和王家昌都很反感,我也很不以为然。然而当我们上了当地警方派来的考斯特大客车,负责陪同和接待的赵科长向我们介绍这些情况的时候,不知那二位怎么想,反正我是觉得这点特权还真是帮了我们大忙——特权真是个好东西,难怪这块古老土地上的众多精英都在孜孜以求。
这位赵科长三十来岁的年纪,中等偏上的个子,板寸头,四方脸。毕竟是长期生活在戈壁沙海的边沿,他的皮肤显得黝黑而粗糙,脸颊上两条深深的八字纹清晰可见。西北汉子到底是豪气一些,他说话中气厚重、声如洪钟,举手投足间显得自信而爽直。
“咱这沙漠边边儿上的小地方,要不是有莫高窟,也难得来你们这些贵客。上头交代过了,我们一定搞好服务和后勤保障工作,有啥需要你们尽管吩咐,咱一定全力配合,千万不要客气。”
“任务在身,我也不敢和你客气了,”林峰倒是单刀直入,“早听说莫高窟为了艺术宝窟的保护,有很多限制和规矩。可我们这次任务,却免不了要触动这些规矩,虽然我们有充足的理由,但是还是希望通过你们,与石窟保护和研究机构达成谅解。”
“不瞒您说,”赵科长一听就面有难色,“生活上的事情,虽然咱这儿在沙漠边边儿上,咱尽量给你们解决。唯独这件事,咱公安上说了还真不算。你们也知道,从北朝到元朝,这整整一千年里,莫高窟历朝历代都在营造,是个有生命的艺术宝窟,所以它的保护是第一位的,任何事情都要给保护让路。”
“这样吧,”他想了想说:“我们先和研究院打个招呼,咱先按照正常的参观路线走一趟,我这也算是先完成了自己分内的差事。然后,你们有啥特殊要求,咱们再具体问题具体分析,您看咋样?”
林峰看了看慧明师父和王家昌,又看了看我和王琼,看大家都在默默点头,然后就对赵科长说:“难得您想的周到,那就按您说的办。”
“好滴很!”赵科长终于爽朗地大笑。
说话间,我们穿越一条白杨和旱柳构成的绿色长廊,考斯特车在一条高等级公路向西北行驶了十多公里,然后在一个平交口勾头,右手边是一处现代化的穹顶建筑,模仿的是沙丘的形状——这就是敦煌近年修建的数字展示中心。
按如今的管理规定,游客车辆应当在这里的停车场停靠,集中检票并收看数字穹幕电影后,再乘坐摆渡车,抵达南面十多公里的莫高窟,但因为事先打过招呼,我们的考斯特很快就通关并驶上了莫高窟景观大道。转过弯道后不久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