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此同时,秦府一间僻静的房内,一位身形高大魁梧、武将打扮的男子居于上座,和秦廷茂一起饮茶。
秦廷茂道:“岑家可是派人去蜀地了?”
之所以这么问,是因为司马固不久前三天内“意外“死了两个儿子。
“三弟带着几个人去了一趟。”岑鼎语气云淡风轻。
秦廷茂有些惊讶,岑羽是岑昶大将军心肝一般的孩子,竟会是岑羽去的蜀地,道:“怎可让羽儿冒险?”
岑鼎笑道:“三弟与秦婉妹妹幼时感情亲厚,此次乃是自告奋勇,出去历练一番也好。”
秦廷茂叹息道:“何必为了那孽障,哎…”
“家父知道秦相不愿蜀地出大乱子,想要息事宁人,但家父的意思,秦婉妹妹的公道得讨回来。司马固仅推出个益州长史就想平事,秦相为大局能咽下这口气,家父却不能坐视不管。因此,不过是让他也尝尝丧子之痛罢了。”
末了,又补了一句:“秦相放心,此事处理得干净,任凭司马固再查,也只能归咎于苍天有眼,报应轮回。”
不多时,管家敲门进来,道:“老爷,岑将军,新郎与迎亲队伍至正门外了。”
“请。”
“请。”
吉时已到,蔺珩执起秦婉的手,出乎他意料得寒凉,行礼时忍不住偷看了她一眼。
墨黑的头发被盘起,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,重工繁复的红色婚裙,衬得肌肤如雪。容颜皎洁,却红着双眼,明显有哭过的痕迹,她像冬日清晨水面破碎的浮冰。
他不知为何,迈出步子时心里竟有几分紧张。
到了蔺府,秦婉被带入洞房之中,芸妈妈和霜儿刚关上门,秦婉就开始取头上的珠钗。
芸妈妈大惊,忙去制止:“栀栀还未和新郎喝合欢酒,怎么就开始拆妆发了?”
秦婉知道一时半会儿跟芸妈妈说不清楚,她和蔺珩之间的那些纠葛也实在让她觉得丢人,便只道:“我们没有那些仪式,他今天晚上应该不会来了。”
说着,便让霜儿找人去准备热水,她吃点东西要准备沐浴睡觉了。
待蔺珩送走宾客,携着一身酒气回到洞房时,秦婉已经裹在被子里睡了好一阵了。
芸妈妈还想要替秦婉解释一番:“姑爷,这两天栀栀想必也是没休息好,她身子自小就弱,方才也是等了许久才睡的…要不,我现在命人备热水,姑爷也该歇息了。”
蔺珩看了一眼背朝他睡觉的秦婉,轻声对芸娘道:“就不打扰栀栀睡觉了,我去别的房中歇息。这边我已经安排了四个丫鬟伺候,芸妈妈您也早些去休息吧。”
秦婉并未睡着,闭着眼睛听完他们说话,又听见芸妈妈将蔺珩送出房间,回来跟霜儿夸蔺珩长得俊,脾气好,心思细。
因为他很会装,秦婉腹诽道。
第二日,她醒得很早,舅舅该回蜀地了,她要去送别。
舅舅千里迢迢赶来,为她准备了一大箱子首饰、用得上的各种器物,还有三千两白银。
京城外官道上,马车车轮滚滚向前,车内的人却从车窗内探出半个身子,面朝着与车轮相反的方向,不断挥手让她回去,外面冷。
秦婉看着舅舅两鬓的斑白,心疼与不舍涌在胸口,她和舅舅告别过许多次,从小时候的嚎啕大哭,到而今终于学会像一个大人一样,压抑着自己的情绪,平静地告别。
她从出生起每年都能见到舅舅,而真正对舅舅留下清晰记忆,却是在稍大些的时候。
那一年,她不知道是四岁还是五岁。
午□□院内进来一个青年男子,他步子大,走路也快,当他来到她面前时,她额前的碎发随他身上带来的风扬起。她仰头看着他,脑子里懵懵的,直到她识字以后才对当时的他有了贴切的形容:“英俊潇洒”。
他身上有不知名的淡香,腰间环佩在阳光下流连着耀眼的光彩,他弯下腰,脸上带着温柔的笑:“还记得我是谁吗?”她有些害羞,想往房间里跑,却被他一把抱起,他爽朗地笑起来:“连舅舅都不认识了吗?”
娘亲很快从廊下过来,见面时二人都有一瞬间的愣神,娘亲先是低头,再抬头时已是眼圈泛红。秦婉被放到地上,他上前把娘亲楼入臂弯。
娘亲很少外出,因为秦老太会以抛头露面为由羞辱娘亲。可是每年舅舅来时,娘亲一定会和舅舅一起出门,只是去李家老宅。
秦婉和芸妈妈在他们身后,或者身前,总之是远远的,听不见他们说什么。舅舅和娘亲之间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,娘亲一直在看他,他也看着娘亲。李家老宅很大,他们从游廊走到竹林,从假山走到池塘。
见秦婉走累了,舅舅便会直接把她抱起来走一段,于是她不累也要装作累得走不动,这样她就能在舅舅怀里听他们聊什么。
二人的眼波都如同春水般柔和,舅舅总是会说一些有趣的话,然后含笑看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