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再过来陪你。”
皇后略怔,柔声道:“当然是政事要紧,若忙些,晚上不过来也没什么的。”
皇上温柔笑着,却道:“好吧,是朕一刻也不想离开这云起殿,离开这椒房宫。还未走呢,就饱尝分别苦了。”
双眸幽幽一晃,皇后耳尖微红,笑容如三春枝头的花朵,心中却是密密交织着渺茫的欢喜和迷惘:“你且去吧,这话叫旁人听见像什么样子。”
我等在椒房宫外,半晌后见皇上的圣驾远去了,才通传了一声进去。屏风后的云起殿极阔朗,皇后一般都在这里与我说话。她坐在花阑长窗下,纤手微扬,五彩的丝线便在细白的手指和雪白的绷布之间灵动如蝶。
我笑着依她而坐,只见她穿着藕荷色镶银丝万福素缎长裙,头发并不梳成发髻,只如寻常□□一般垂着几缕,风吹过,便柔软扬起,鬓边簪一朵洁白如雪,却沁着朱色蟹爪花纹的山茶,那样娴静的姿态,宛如泛舟太湖归隐而去的西子真颜。
见我进来,她抬头浅浅一笑,美如风露清韵的茶花:“你来了,快来看我给陛下做的衣服好不好看。”
她又低下头绣了几针,我看见她绣的是天水碧的纱袍,镶万字曲水纹织金锻边长衫,颈项下垂铺陈山茶花的繁复花纹。我不由得看呆了,这是件很美的衣裳:“姐姐大病初愈,怎得绣工越发的好了?”
皇后转过脸,姣好的侧脸沐在日光里似一朵半开的白莲,她声如梦呓:“若放在以前,本宫也不敢相信能绣出这一件衣裳来,可能是因着心境不同,衣裳对本宫的意义也不同了吧。”
彼时,我还不能听懂她的话,可此后多年每每回想,当有朝一日真的体会到了她那时的心境时,痛苦丝毫不亚于剜心,难得她那时还能说得如此云淡风轻。
良久,皇后低低出声:“瑾璇,本宫想求你一事。”
我听得这话大惊,心中突突乱跳,立马跪将下去:“娘娘折煞臣妾了,娘娘有何事,只管吩咐了就是。”
她停下手,淡淡地笑:“你这丫头,明知本宫不良于行,非要本宫下床去扶你起来吗?袭予,还不快帮本宫将瑾璇扶起来?”
我慌忙称罪,不等袭予过来扶我便自己起来,谦卑道:“实在是姐姐的话太重了,妹妹担当不起姐姐一个求字。”
皇后眸中漾起晶莹一点,她柔柔地拉过我到身边,像是怕惊吓到我:“本宫不是玩笑,瑾璇。我时日无多了,所以求你,在我死后务必看好陛下,别让他做了傻事。”
血液一瞬间凝固,我讶异地盯着她,仿佛她捉弄我玩,可当我看到袭予的眼眸似不能承受下落的泪珠而别过头去时,我的心霎时凉下来。我的浅芙姐姐,这深宫中唯一对我好的人,真的要死了。
我一点点抚上她瘦削的手臂,心口砰砰跳得厉害,喉头有些哽咽:“姐姐,你究竟是怎么了?”
皇后手上的银针一颤,险险刺到自己,一缕哀凉的笑意漫上唇角:“我中了毒,这毒连我都没法解开,”她紧紧抓住我的手,“瑾璇,本宫以后位相求,若你来日成了大宋的皇后,希望你能劝他珍重身子、繁衍子嗣,勿让大宋的皇祚因我而断绝。”
眼角,已经有了些微的泪意,我深深吸一口气:“我不要后位,只要姐姐能好好活着。”
皇后盈盈一笑,露出细白一排贝齿:“说什么傻话,”随后眼光又露出一点哀求,“生死对我来说不过身外事,我一向不大在意,但我却在意陛下的生死。所以,瑾璇,答应我,替姐姐照顾好陛下,好么?”
往后数年,我从未忘记过那一刻的感受,如冰锥刺心一般,四肢百骸无不疼痛——她与他是结发夫妻,如今要把丈夫托付给另一个女人,她该是怎样的挣扎痛苦。我心底一震,缓缓道:“我答应姐姐,一定竭尽全力照顾好陛下。”
皇后偏过头来粲然一笑,美如芝兰:“谢谢你,瑾璇。我对你还有更多的期望,除了照顾好陛下,我还求你用你的聪慧,在他无心朝政之时,在朝堂上帮一帮他。”
我陡然一惊,手里攥着的绢子湿滑的好些握不住:“姐姐!这如何使得?后宫不得干政,何况,”我羞愧地低下头去,“我哪里有姐姐这样惊才绝艳,能够在政事上襄助陛下?”
她叹息的尾音似一缕凉风,她忽而一笑:“瑾璇,本宫的女工从前不也做的不好?方才能得你一句称赞,是不是进益了?世间万物,左右不过用心二字。你放心,外患姐姐都为你平定了,夏辽均构不成威胁,本宫不求你开疆拓土,只求你助陛下做个守成之君便好。”
我垂首,话语里犹有惊惶:“可是,姐姐,我怕……”
皇后的目光温柔得能沁出水来:“本宫将陛下和江山全都托付给你,的确给了你莫大的负担。但是瑾璇,就算你信不过你自己,难道还信不过姐姐么?你以为自祐儿去后我一应政事都在你面前提点两句,就连设计扳倒元昊的那一场戏也没有叫你回避,是为了什么?”
我转首,心底大恸:“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