里。你所谓的表面和睦,其实后权与王权早就斗得水火不容了。与其说是朕挑起舅甥之间的纷争,倒不如说是卫慕山喜早有反心,朕只是推波助澜而已。”
简吟风轻轻嗯一声,道:“卫慕山喜对元昊早有反意,元昊也是对其杀心暗藏,看来引得卫慕山喜谋反只需要一个引子,陛下便可坐收渔翁之利了。”
内间烛火燃得久了,焦滞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。皇上微蹙眉头,吴章寿赶忙去将北窗打开。凉风带着树叶草木清新拂过,皇上靠在雕花圆椅上,声音有些懒怠道:“朕说过,卫慕山喜的那点实力实在无法与元昊抗衡,注定是要失败的。此时言胜,为之过早。”
丁谓试探着问道:“卫慕山喜虽有野心却并不是个莽夫,陛下预备以何为引,让他能下定决心反了元昊去?”
皇上轻笑,眸中却冷冷殊无笑意,手指比在案几上浅浅地一划又一划:“朕这个局,仅有卫慕山喜和元昊是不够的,得再将一人搅进这摊浑水,所有的谋划才有意义,而这个引子必得从此人身上着手。”
简吟风沉思良久,忽地目光一亮:“陛下既然说此二人之间是王权与后权的斗争,想必应该是元昊的生母、卫慕山喜的亲姐卫慕太后了。”
皇上清俊的面孔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,温言道:“不错。多年来卫慕山喜在夏国横行,无非借的是卫慕太后的势,而元昊选择隐忍,是因为他相信卫慕太后还是会选择站在他这一边的。
当年元昊妄想迎娶浅芙做他的王后,所以悄悄逼死了元后卫慕氏,这卫慕皇后正是卫慕山喜的独女,卫慕太后的侄女。卫慕太后深知卫慕山喜老来得女,一向将其视作掌上明珠,恐二人反目成仇便替元昊隐瞒下来,对外称卫慕皇后染急病而死。
你们说,一旦卫慕太后手下的人走了风声,教卫慕山喜得知他的独女是被他的好外甥逼死的,而他的姐姐也可算作是帮凶,他会不会赌上身家性命谋反呢?再说元昊那边,此事乃他与卫慕太后共同的秘密,却教卫慕山喜知道了,他又该如何看待卫慕太后的立场?”
丁谓和简吟风深吸一口凉气,直觉那股凉气如寒冰利锥一般生生破开五脏六腑,切破心肺,那样惊骇。此计之精妙,已大大超出了二人的想象。简吟风游历江湖数年,见识了不少善谋术士;丁谓沉浮宦海数载,看惯了许多权谋党争。却从未见过哪条计策如这般,仿佛一张恢恢天网,算尽了世道与人心。
他们惊得半晌都没有说话,过了很久,丁谓才叹服道:“陛下高瞻远瞩,有此妙计,看来元昊那竖子死期不远。”
皇上的声音里有无限疲倦与慵懒,连眼皮也懒得抬:“你们若有恭维朕的工夫,还是去想想如何教卫慕山喜得知此事吧。此中关窍朕都跟你们详尽道明,这点本事再没有,便不要再做官了,”揉了揉太阳穴,随口道,“许是上了年纪,朕最近总是乏得很,你们无事便跪安吧。”
丁谓和简吟风清淡一笑,拱手道:“臣等有幸得陛下调教数年,虽无统率全局之能,倒还可做供君棋驱使的卒子。陛下放心,半月之内卫慕山喜定会反叛。”说着恐扰君王休憩,便躬身告退了。
吴章寿伸手在错金小盒子里蘸了些薄荷油为皇上轻轻揉搓太阳穴:“陛下,恕老奴愚笨,既然卫慕皇后的死仅元昊和卫慕太后知道,陛下又是如何知晓的呢?”
皇上半阖着眼睛,轻嗤一声:“从前浅芙与朕闲闲聊起,那日她在马车中随口问了元昊一句既然要迎娶她做王后,那么原王后该如何自处?浅芙的本意是劝元昊看在卫慕酋豪势力的份上知难而退,谁料元昊却不甚在意地说出了卫慕皇后已病逝的消息。
朕听来觉得事情太过凑巧,党项一族成婚早,卫慕皇后还不满双十年华便暴死,便知元昊在这件事上动了手脚。派探子深入夏国王宫打听,内情果然与朕所料不差。原只是作宫廷秘辛一听了之,此来夏国却正可利用。不然,你以为朕会毫无准备便来夏国复仇么?”
吴章寿低叹了一声:“听闻元昊素来谨慎,谁承想仅在那时露了一个并不能算是马脚的马脚,陛下天纵英明,竟能找到破绽,围而歼之。”
一阵夜风吹来,吹起皇上的衣襟下摆。北疆初春的夜晚不比汴京,仍是冷意袭人,皇上不由得咳嗽了起来:“咳咳……元昊自负聪明,可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却这般口无遮拦,想是当年脑子被母狼给吃了。”
吴章寿听得这稍嫌刻薄的话只微微一笑,轻叩皇上挺拔的脊背,待他止了咳意便去合上了长窗,伺候皇上安睡。若是此时简吟风在场,必得忍笑反驳皇上方才的话:“陛下,您当年求婚先皇后的时候,不也是赤诚一片,恨不能将自己剖白给她听么?怎到了元昊这里,就成了脑子被狗吃了呢……”
夏历天圣七年春,卫慕山喜从卫慕太后的侍女那里听闻独女卫慕皇后是被元昊所杀,怒而起兵,在宫宴上密谋行刺元昊篡夺党项政权。元昊对其早有提防,卫慕山喜的阴谋败露,卫慕氏全族被绑上石头沉入河底。诛灭了卫慕氏一族后,元昊又手捧毒酒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