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楼也就在霖铃馆中住下来,一时找不到其他线索,又怕错过了他,只得等罢。更要紧的是,只怪自己先前出手太阔绰,出谷时所带的夜明珠与金叶子现已所剩无几。她往绣有翠竹的金丝荷包里探看一番,暗暗叹气,若是再如前几日那般挥霍,怕是没寻着他,自己就先露宿街头了。索性先住下,偶尔看看这馆里的风光,倒是也不那么无趣,花花草草莺莺燕燕,绕是比谷里的苦竹好看些。西楼冷眼瞧着这些前来寻欢作乐的公子哥与姑娘们调情,甜言密语,山盟海誓都说的那么真切,左右不过是哄她们罢了,来烟花巷柳的男子,哪会有什么真情意?许诺的也不过是有朝一日把她们娶回家,纳个小。但对这些无所依靠的风尘女子来说,或许已是极佳的归宿了。不过姑娘对这帮公子哥,也说不上有多少真心,你愿意花钱,我让你高兴就是了,瞧着他们你侬我侬的劲头,可心里都跟明镜似的,不过是逢场作戏,大家都很拿手,这厢长亭送别的词刚唱完,那厢断桥相遇的曲儿就又起了,左看右看,不正是同一个人吗?就算偶有一方真存了心思,也如镜花水月一般缥缈吧,既是作戏,入戏越深的人,亦被伤得越重。西楼微闭双目,不愿再看,不愿再想,口中却不觉得叹了一句:此时还恨薄情无。
“小姐,小姐……”许是过了一会儿,西楼听到有人叫“小姐”,心道莫不是在叫自己?转身看见一身素衣的少年向她奔来。
“小姐…可让我好找啊……”西楼定睛一瞧不觉有几分笑意了,正是前几日所助的少年,问道:“你怎么来了?”“小姐给了我爹娘的棺材钱,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了,我好生埋了爹娘,就来找小姐了。从今往后,我就是小姐的人了,追随小姐,忠于小姐。”说罢,那少年就跪在她面前,还郑重的磕了三个响。西楼忙上前扶起他,为他抚去肩上的灰尘,道:“这可使不得,你愿意跟我一道,于我于你,倒也都不是什么坏事。只是,你要跟着我,却定要懂规矩,你可明白?”
“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,我都听小姐吩咐。”听到西楼并无赶自己走的意思,忙道。
西楼笑笑,叫馆里小厮收拾了一间房给他,问道:“你是叫长久吧?”
“是,小姐好记性。”
“倒是好名字。”顿了片刻才说:“我方才说的懂规矩并不是叫你唯我是从。听吩咐必然重要,但最要紧的是能辨别是非黑白,不做不义之事。你可懂得?”
“小姐侠义心肠,定是明了是非黑白的,小的听从小姐的吩咐,怎能有错?”说罢,憨笑两声。“倒是口齿伶俐,头脑也够使,不是个糊涂人,只希望这心思往好处使才是。你奔波了这么久,去洗个澡歇息吧,有事我自会叫你。”西楼朝他挥挥手,指指一个房间,长久回了一声,便回了房。
西楼打着呵欠,虽说日头正盛又刚用过中饭,但这几日又是赶路又是与这些女人过招,自己这样嗜睡的人,接连几日都未曾好好睡一觉,真是累了。刚躺下便陷入昏睡,恍惚中还是八年前唐府那场大火,被四周的浓烟包裹着喘不动气,连张嘴喊叫爹娘的机会都没有,眼看就要倒在火海之中,眼前突然被耀亮,连火光也遮不住半分的清朗就那样出现在自己面前,白衣胜雪,温润如玉。纵是在那样迫人情景下他也只从容不迫向自己伸出手。
“我带你走。”
她想抓住他的衣袖,却发现扑了个空。四周空空如也,只有烟越来越浓,不见他的身影。
“穆怀风!”西楼惊呼一声坐了起来,眼满中惊慌。好一会儿才渐渐平静,慌乱不再却浮现出几许落寞与失意。
“穆怀风…你在哪儿?为什么。。。为什么丢下我。。。为什么不告而别?”西楼觉得眼前似有了一层雾气,房中的情景也看不真切。“穆怀风……”
“小姐…小姐,可是有什么吩咐?”听到门外的声音,想是长久听到自己梦中痴语了。西楼忙拭干眼角,扬声道:“没事,你去歇息吧。”
“不了,我歇息够了。就在这给小姐守门,毕竟……”他压低了声音“是在这种地方……”
西楼心头一暖,不禁笑了。理了理衣裳,就去开了房门。“进来吧,我有话想问问你”“是。”
“坐吧,你倒是有心了,我问你,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?”
“像咱们小姐这样的人物,整个昂州城能有几个?我和路打听着,就知道小姐进了霖铃馆。”
“你认为我是风尘女子?”西楼倒了两杯茶,推了一杯到他面前,一杯自饮起来。
“这怎么会?咱们小姐的气度,说是神仙都有人信,又怎是风尘女子可比的?我听人说了,小姐是来找人的,而且料事如神,单闻闻味道,就是知道谁见过所寻之人。”
“哦。”西楼淡淡一笑,想起昨日之事,其实并未闻到银屏身上,有清风的香气,只是她看画像时面色有异,隐有惊讶之意,被自己留意到了,才诈她一下,何况,那人身上未曾用过任何香气。
“你是昂州人士?”“是,小的生于斯长于斯。”长久恭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