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是个经得起逗弄的人,但偏偏,我是个极有耐心的人。他以半推半就的方式做了我的人,我却对床笫之乐鱼水之欢兴致不大,独独偏爱于将他放在掌心捏扁搓圆,揉成我喜爱的形状。
近半年的推拉过去,他同我愈发熟稔,也愈发了解我的脾性,每每对话都言之有物,总能恰好搔到我的痒处。
……虽然他前来见我的理由仍是教习汉字。
七月流火,九月授衣。深秋之景愈发分明,一年一度的蹛林秋会再次在即。三年前我第一次带他前来此地并将絮云介绍给他,他避之不及。那时我以为他是不愿意吃软饭,可直到现在我才隐约明白,他或许只是眼光挑剔,想要挑一份最可口的软饭来吃。
总之,今秋的蹛林大会,他同我住在一处,十一岁的兰稚晖则另起一帐。小崽子已经长大了不少,但自那次宵猎刺杀开始,稚晖就变得愈发沉默寡言,只见了我还有几分笑颜。
乌洛兰氏族人都说他越来越有少主之风,独留我一人唏嘘:活泼可爱的小崽子看来是不见了,这或许就是成长的代价吧。
至于絮云,如今她已经长到十六岁,出落得愈发大方明丽。春日里她传讯与我,说是看上了一个小部族的年轻人,说不定今年就要合帐成婚。
一切都有条不紊,除了南边的汉国。
我埋在边城的探子传讯出来,说是汉国已经平定南越之乱,闽越被击溃,南土因此安宁。
我皱眉:“南越闽越皆被汉国所灭?”
探子应答:“州郡布告上并未说清楚此事,只道大行令王恢、大司农韩安国已平定南越之乱。”
我颔首,并冲他摆摆手:“此番辛苦,下去领赏吧。”
识汉字的暗探闻言行礼退下,不一会儿,他也取了饭食回来,神色和煦,揭帘入帐。
我将桌案上其他物什推到一旁,满脸期待:“今天有什么菜?”
他笑:“同昨日一样。”
昨日吃的羊骨汤和牦牛肉,羊骨汤里的肉仿佛没煮熟,一股子腥味,牦牛肉炖煮时盐没给够,入口无味。
我闻言垮下脸:“一到蹛林秋会,就记得日日去找姑娘,饭却做成这样。看来今天要捉他来骂两句。”
他忍俊不禁。
说着,我面无表情执筷,接过盛满粟米饭的陶碗,夹一筷子牦牛肉送入口中,发现今日的咸味倒足,入口还带辛香。
我赶他:“快尝尝这个,比昨日的香多了。”
他依言夹了一筷子,我同时期待起羊骨汤,拿木勺捞起一块羊肉,啃一口肉,发现比昨日鲜美十倍,肉也熟烂。
我啃完一块,正准备叫他也快吃,他一边捞肉一边含笑问:“好吃吗?”
我咽下一块肉,福至心灵:“你做的?”
他点头:“是。”
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他有这本事?若早知道,他不就成我的专属厨子?唔,但那时我未必肯信任他做的饭。
我追问:“怎么做到这么香的?之前厨子也加过香料,却没有这么美味。”
他轻笑:“因为我试了很多次,提前尝了很多次,这才把准用量和味道。”
我一听,立刻捶他:“背着我吃独食,能耐了啊。”
他低头:“只是为了讨公主欢心。以后不会这样了。”
我:“做得挺好吃。记得把你的用量配方告诉厨子,之后让他照着做。”
他抬眸笑:“好。”
用饭毕,他收拾完盘盏出了主帐,我坐了半晌,踱步出门,问一直守在帐门处的卫士:“他、满弓送饭来时,在帐门口等了多长时间?”
守卫甲严肃:“大约一柱香。”
守卫乙笑嘻嘻:“主人真关心满弓。”
我一脚踹过去:“别嘴贫。”
旋即轻咳一声,勉励他们:“好好做事,回族一起杀牛宰羊吃烤肉。”
二人立刻站直:“谢主人!”
他再回帐时面色平静,待靠近我身旁,我听见了他一声重似一声的心跳。
我抬手抚上他胸膛:“怎么心跳这么快?”
他抿唇,跃动的心已经替他做了回应。
我笑:“有什么话不能直说么?”
他声音滞涩:“承蒙公主照拂,在下感激不尽。明日返程后,不知您是否愿意前来落月湖畔与我一见?”
这是学我?大约还要送礼物?
我凝神看他,只看见他眉眼中如有平湖微澜,星星点点闪烁着温柔和煦的笑意。
真心也好假意也罢,我只要他听话。如今既然晓得要讨好我,那他就不算无可救药。
我抱臂答:“不愿意。”
他一愣:“为什么?”
我凑近他:“无事献殷勤,非奸即盗。”
他笑了:“什么都瞒不过公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