会儿,有人敲门。
“进来。”
来的却不是刚才那个店家。
来人衣衫轻薄,举止文雅从容,面上淡定,走进来时还带着些屋外的热意和烦躁,让屋内的几人都坐立不安。
一个两个的,她们都得罪不起。
“姐姐,要不今日就先到这里吧,我们先出去了。”
“姐姐,你们有话好好说。”
几个女子从锦衣男子两旁走过,不敢打招呼,只是点头就走。
见他闻到她们身上的气味皱眉,顿时变了脸色,大步离开,顺手关上了门,还特地去嘱咐掌柜不要去打扰。
屋里静默半晌。
宫装女子只是微微抬眸,来人有些落寞,眼睑又落下,睫毛轻颤,面颊红润,杯酒一饮而尽,又自顾自地倒酒。
“酒性寒,你身子弱,不宜多吃。”
“三皇叔坐吧,你要是没吃,可以试试,比宫里的御医尚可。”
男子依言入座,坐在她对面,没动筷子。汴京的菜式都普遍偏甜,他如今吃不惯,腻得慌。
“太后又派人去府上找你了?”
他沉默不语。
“老太婆这么努力撮合你我,你知道为什么吗?”
也就她敢这么编排谢太后了。
男子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她的眼睛,她似乎是醉了,双眼迷蒙,好像在看他,又好像在透过他在看什么人。
是了,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天真模样,他不在汴京城的这些年,她自然可以有心上人。
她和肃王的绯闻闹得沸沸扬扬,他还以为是肃王有非分之想,想以此获得公主的怜爱,得了逍遥的助力,又得了大庆的助力,他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。
这几日仔细打听,原来不是肃王对她有心思,而是她对一个已经有了王妃的男人动了心思。
肃王的王妃不是可以轻易休掉的,也不可轻易死掉,比起矫揉造作的儿女情长,背后牵扯的家国利益更重要。
她不可能不知道。
却还这么执着。
为他守身如玉吗?
都已经变成了大姑娘,还没有出嫁,没见京都世家女子都叫她姐姐?
再拖下去,就更难嫁给她心里的那个人了。
嫁去穆家,那个王妃就得变成侧妃,如此只会恶化大庆与逍遥的关系。
皇帝想用逍遥,必不会这么做的。
父女俩对峙,他这个婚约的当事人也被抛在脑后,唯一上心的,却是他恨之入骨的那个老女人。
真相让他有些心灰意冷,他也学着她的样子自斟自饮。
宣朝以为他也不满太后的安排。
天天跟着她跑,是个正常男人都会厌烦,只是碍于压力不得不去做这种琐碎小事罢了。
她嘴角含笑,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一杯杯凉酒下肚,那不要命的架势,像是要把自己灌醉一样。
他比她大了两岁,小时候很爱哭,一点小伤也要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,总要她拿点心去哄,说话也文绉绉的。
没想到十年未见,他性子变了很多,变得不爱说话了。
男子汉大丈夫,温吞的样子一点都不讨喜,比不上她心中的肃王半分。
“三皇叔十多年不曾回过汴京,这次入京来,想必是有要事与父皇商议,既然皇叔是大忙人一个,就不必在我这里耗着了。”
“太后懿旨,不敢不从。”
燕良低头咳嗽两声,顺便擦了擦嘴角残余的酒渍,心里倒也没那么笃信。
“她只是在撮合,你我不合,自然撮合不到一块去。”
她知道老太婆在宫里无聊最喜欢给人说媒,只是没想到居然如此霸道了?
“宣朝妹妹,这其中缘由,你明明都知道。”
他的艰难,她都知道。
“三皇叔,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,妹妹长妹妹短的,容易惹人嫌。 ”
他这一举止着实惹恼她了。
宣朝不喜欢别人这么叫自己,太子哥哥也只叫她宣朝,更别提帝后了。
更何况一个有妇之夫这么叫她,她觉得恶心,即便他是她自小认识的那个燕子房,即便那个女人已经死了。
无论如何,他都不配。
“好,那就叫你宣朝。”
“既然你不想见我,日后我不会再来你跟前,太后那里……”
“我自会说明,不会连累三皇叔。 ”
燕良起身的动作微顿,不过他很快收敛心绪,不让她察觉到他的异样。
离开醉兰庭时,风轻轻吹过,空气中弥漫着他厌恶的气息,汴京的气息。
身上这股清甜酒味时刻警醒着他,自己其实只是自负聪明,懦弱又无能,只是皇帝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。
从前,她